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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魔榜之戲耍天下眾人面面相覷,回答不上來。
不需要他們回答,許七安就知道答案了,不是有或沒有,而是不知道。
捕快們沒有去查這個。
“寧宴,這個有什么好爭的?!庇腥瞬环?。
許七安沒有回答,看向皺眉沉思的王捕頭,繼續道:“死者是被鈍器重創后腦而死,對吧?!?王捕頭點頭:“當場死亡?!?許七安道:“我有個疑問,為什么是鈍器,兇手干著這種勾當,身上自然是帶了武器的。刀劍殺人豈不更加干脆利索?”
偏廳內靜了靜,顯然,大家都意識到這個問題了。小李猜測道:“或許賊人最初并不想殺人?”
“不對!”
這回,不是許七安反駁,而是王捕頭,他站了起來,眼睛微微瞪大:“鈍器擊中后腦,一擊斃命,是起了殺心的?!?他坐回椅子,喃喃道:“是啊,為什么是用鈍器,為什么不用利器?”
“除非兇手當時沒有趁手的武器?!痹S七安道。
王捕頭眼睛驀地一亮,像是捕捉到了什么,但還沒悟通透。
“還有最后一點,也是我比較在意的?!痹S七安看了眼卷宗:“死者家人帶回縣衙問審時,張楊氏因為久跪,忽然昏厥,大夫診斷后,發現她懷孕了?!?“是遺腹子?!?“真是可憐,孩子沒出生就沒了父親?!?吃瓜群眾令人討厭,你一下我一下的插嘴。
“張楊氏嫁給死者有小十年了吧,怎么獨獨在這個時候懷孕了?”許七安等他們結束,才有開口的機會,
“也許孩子根本不是死者的呢?”
男女身體健康正常的話,不可能十年不生孩子,除非刻意避子。
其中一方必定身體有問題,所以難以孕育子嗣。而以古代治療不孕不育的技術,雖不是完全不可能,但成功率肯定很低。
王捕頭呼吸聲一下子粗重起來了,“寧宴,你說清楚,說清楚”
許七安喝了口茶潤喉,“也許這不是入宅偷盜案,而是偷情殺人案。張楊氏背著丈夫偷漢子,奸夫要么是外面的漢子,要么是死者的兒子。兩人趁著死者外出收租,雙方秘密幽會。誰料到死者竟然提前歸來,當場捉奸,雙方起了沖突,于是奸夫一怒之下,抓起花瓶或者其他鈍器,打死了死者?!?“張楊氏和奸夫匆忙處理了現場,并將死者拖到院中,偽裝成賊人入宅偷盜?!?“奸夫既然要幽會,所以提前踩過點,摸清了夜巡士卒的規律,這才沒有被御刀衛的士卒遇見。如果賊人真的是求財的話,就絕不會選在那天晚上動手,而是會等死者把收租來的銀子兌換成銀票,揣入兜里就能帶走?!?“張楊氏給出的說辭,正好是借了收租的東風,把你們的想法往求財這個方向帶?!?滿屋子的捕快,瞠目結舌。
“這,這單憑看了卷宗,就能判斷出兇手?”
“寧宴,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別瞎說啊?!?“可是,不覺得很有道理嗎?!?許七安的這番操作,給他們的感覺就四個字:不明覺厲。
“我只是根據案件的細節,大膽猜測,這未必是真相,需要去驗證?!痹S七安回應吃驚的同僚們。
破案的過程就是收集線索,然后推理分析,最后去驗證;收集證據。
賊人瞞過了夜巡的士卒入宅偷盜的時間不對用鈍器殺人而非利器張楊氏懷孕經過許七安的推敲,這些看似無關緊要的細節,匯成了附和邏輯的線索。
王捕頭感覺自己的職業生涯打開了全新的大門,深吸一口氣,平復激蕩的情緒,細品之后,發現許七安說的話里,有一點讓自己疑惑不解:“你為什么會覺得奸夫是死者的兒子?”
“我懷疑他的理由有兩點,”許七安慢悠悠的喝口茶,在王捕頭和眾同僚急切的眼神里,徐徐道:
“死者兒子張獻在供詞上說,當晚他在書房看賬目,沒有和妻子一起睡。既然他是醒著的,又怎么會聽不到院子里的動靜?”
“張楊氏被慘叫聲驚醒,說明動靜極大,而他一個醒著的人,卻沒有聽見半點動靜,合理嗎?”
“第二點,如果找不到賊人潛入時在花圃留下的痕跡,那么這個所謂的賊人很有可能是不存在的。以此推測,死者兒子的嫌疑就很大?!?醍醐灌頂。
王捕頭問道:“所以,那墻上的腳印,很有可能是故意留下來迷惑我們的?!?許七安猜測:“是的,對了,直接去對比一下死者兒子的靴子?!?“肯定不會留自己的腳印吧?!蓖醪额^說。
許七安滿臉佩服,一記彩虹屁拍過去:“頭兒果然英明神武,一點就通。真乃大奉神捕也?!?許七安剛長篇大論的拋出驚人之語,樹立形象,然后扭頭就是三百五十度無死角的舔,這就很舒服王捕頭黝黑老農般的臉上綻開笑容。
感覺自己的形象也拔高不少。
“我立刻去找朱大人,你們幾個準備好,隨我再去一趟張宅?!蓖醪额^那張老農般的黝黑臉龐,露出了激動難耐的神色。
手指頭點了點許七安,發出兩聲拖拉機般的笑聲,火急火燎的奔出休息室,到后堂找縣令老爺去了。
ps:感謝“小海豚的翎小晨”、“大哥帶我飛”、“西皮右”、“李佩云”四位大佬的打賞。
我先記著,盟主都先記著,到時候上架了一起還。
第十三章 審問
許七安看著他的背影,并不怎么樂觀。
時隔多日,取證太難了。
“驗不了指紋,想取證幾乎不可能。鞋印肯定不可能是張獻自己的嗯,刨除這些,還有什么手段適用這個時代,能幫助破案的”他搜刮肚腸的想辦法。
“這幫無能的胥吏,撈油水的時候一個個精明的跟猴似的,石頭都能榨出油水。到了辦正事,全是無能的狗輩?!?縣令老爺正在內堂發火,命案本就是大案,偏死者還與給事中的徐大人沾親帶故。
給事中當差的是什么人?
是自詡清流的言官,逮誰咬誰的瘋狗,看誰不順眼就上書彈劾,
留著山羊須,面容清瘦的徐主簿陪在一旁,笑呵呵道:“大人再這么逼迫下去,他們得摸魚了?!?都是老油條,手底下的胥吏打什么注意,長官門兒清。
論起官場上的騷操作,胥吏最多就是小學生水平,段位最高的在廟堂,其次是封疆大吏。
“摸魚?”朱縣令哼一聲:“往日里也就罷了,京察在即,回頭被人以屈打成招為由彈劾,本官如何自處?”
正說著,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王捕頭進了內堂,跨過門檻后停下,態度恭敬,語氣中充斥著興奮:“大人,張氏一案,小人已經有眉目了,請大人發一份牌票,小人這就拿人去?!?朱縣令和徐主簿相視一眼,前者冷笑,后者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
見兩人神色不對,王捕頭催促道:“大人?時不可待啊?!?朱縣令拍了一下桌子,罵道:“蠢貨,這都什么時候了,還想著摸魚。你是豬腦子嗎?!?屈打成招在平日里是可以用的,但這里有個問題。
犯人招供后,供詞和卷宗要上交刑部,由刑部核實后,給出判決。
年底就京察了,京城官場氣氛緊張,大家一邊收拾自己的尾巴,一邊又相互監視,恨不得抓住政敵的馬腳。
這是說翻案就翻案的時期。
王捕頭急忙辯解:“大人誤會了,小人是真的有把握抓住真兇,絕非摸魚。請大人相信我?!?你什么水平,本官不知道么朱縣令對此并不放心,瞅了老王一眼:“你仔細說說?!?王捕頭心說,也到我人前顯圣的時候了。
“大人,且聽我細細道來,張氏一案中存在諸多疑點”
老王把許七安的推斷,原原本本的復刻一遍,說給兩位大人聽。
朱縣令一開始面帶冷笑,聽著聽著,腰桿不自覺的挺直。到最后,一發不言,卻滿臉嚴肅。
他在思考。
“妙??!”徐主簿一擊掌,啪的響亮,顯得非??簥^:“抽絲剝繭,調理清晰,竟能從這些不起眼的細節中推測出案件始末。刑部的老手也不過如此了?!?雖說還有待查證!
但這套推理,無疑給一頭霧水的縣衙眾人指明了方向。
王捕頭笑道:“大家過獎了?!?朱縣令嗤笑一聲:“說說,誰教你的?!?王捕頭略一沉思,按下了攬功的心思,如實道:“快手許七安?!?快手不是直播平臺,許七安也不是主播,快手是快班胥吏的稱呼,也叫捕快。
許七安朱縣令率先反應過來:“是他啊?!?朱縣令和許平志喝過幾次酒,有幾分交情,前些年許平志花了二十兩白銀,替侄兒要了快手這個肥差。
在大奉朝,吏員的職位,是可以傳給兒子的。
穩如老狗的金飯碗。
“是他就沒錯了?!敝炜h令笑了。
徐主簿目光一閃,想到了牽連許家的稅銀案,立刻問:“您這話怎么說?”
王捕頭亦側耳傾聽。
朱縣令笑了笑:“稅銀被劫案鬧的滿城風雨,許家首當其沖,本該被問責,你們可知為何許家能脫罪?”
王捕頭當即道:“聽說是御刀衛的許大人協助辦案有功,圣上寬容,免了他的罪過?!?這是他剛才聽許七安說的。
徐主簿瞄了眼朱縣令的神色,試探道:“此案有什么內幕不成?!?稅銀失蹤案的詳情,徐主簿的段位還接觸不到,但朱縣令是長樂縣的父母官,雖說在京城這種權貴云集之地,只是個弟弟。
但背后沒靠山是坐不穩這個位置的。
朱縣令嗤了一聲:“許平志只是個粗鄙武夫,此案他不過是個替罪羊”忽然頓住,似是不想透露過多,轉而道:“真正讓許家翻身的不是他?!?“是誰!”王捕頭下意識的問。
徐主簿心里閃過了答案,等著朱縣令的后續。
“是許七安,是他解開了稅銀案的真相,此事有記在卷宗上,本官一位同年就在京兆府當差?!敝炜h令道:“子代父過,父債子償,他雖是個侄兒,但道理是一樣的?!?徐主簿倒抽一口涼氣:“案發后,許七安應該關在府衙大牢,他是怎么做到的?!?朱縣令沉吟道:“我本來也覺得不可思議,但現在想明白了?!?徐主簿同樣想到了,難以置信:“僅憑卷宗?!”
僅憑卷宗王捕頭腦子都懵了,這類官場秘聞倒是偶爾能聽頭頂的三位官老爺說起。
他難以置信的是稅銀被劫案是許七安從中發揮了巨大的能量,解救了許家。
王捕頭心說,這不對啊,沒道理啊。
當初這小子初來乍到,性格憨實倔強,只會悶頭做事,是真正的愣頭青。
這么個愣頭青,怎么轉眼間就斷案如神了。
王捕頭領了牌票返回休息室時,許七安趴在桌上睡著了。他昨晚亂七八糟的事兒想了太多,三更以后才睡。
旁人伸手去推許七安,王捕頭立刻攔住,壓低聲音:“讓他睡吧?!?隨手挑了兩個人,“你們跟我去一趟張宅?!?三位快手,帶上各自的白役,總共九個人,疾步離開長樂縣衙。
白役是臨時工,屬于徭役的一種,由老百姓組成,沒有工資,不包吃不包住。
但也有很良心的地方:他們不用背鍋。
許七安被“威武”的聲音驚醒,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走向縣衙大堂。
估摸著人已經逮回來了,縣令正在堂前審訊。
公堂上,朱縣令高居公案之后,左右是堂事和跟丁。
公案之下,左右兩側立著三班衙役,中間跪著兩人,一個穿繡云紋青衣的年輕人,另一位是穿紫色羅裙的美貌婦人。
婦人神色驚恐不安,年輕人則相對鎮定。
“啪!”
朱縣令怒拍驚堂木,朗聲道:“堂下何人!”
婦人下意識看了眼年輕人,年輕人給了她一個鎮定的眼神,挺直腰桿:“草民張獻?!?婦人細聲細氣道:“民婦楊珍珍?!?朱縣令喝道:“你二人是如何殺死張有瑞,從實招來!”
婦人嚇的一顫,長長的睫毛抖動,面露惶恐。
年輕人張獻大驚:“大人何出此言,草民怎么會殺害生父?!?朱縣令問道:“事發時,你在何處?”
“我在書房?!?“為何不與妻子同塌?”
“草民在看賬目?!?“可有人證?!?“深更半夜,哪來的人證?!?張獻的回答條理清晰,不慌不亂,要么問心無愧,要么早就打好腹稿。
根據自己的邏輯推理,許七安偏向后一個可能。
他雖然沒有不在場證明,但同樣沒有證據證明他殺人,推理歸推理,如果沒有切實的證據,疑罪從無
縣令轉而看向婦人,道:“張楊氏,本官問你,你與張有瑞成親十年,無所出。為何如今又有了身孕?老實交代,是不是你與繼子茍且,謀殺親夫?!?張楊氏嚇了一跳,哭道:“大人,民婦冤枉,民婦身子不好,近些年日日調理,好不容易懷上丈夫骨肉,大人怎么能憑此冤枉民婦謀殺親夫?!?嚶嚶嚶的哭了起來。
這樣審怎么可能審出真相,許七安遙望水靈婦人片刻,心里一動,有了個不錯的主意。
第十四章 心理博弈
朱縣令再次怒拍驚堂木,大聲喝道:“你說看到黑影殺人后翻墻離去,為何捕快今日搜查墻下花圃,沒有腳印,亦沒有花草踐踏的痕跡?!?張楊氏一愣,漂亮的杏眼咕嚕嚕的轉了一圈,“這,這”
張獻立刻道:“大人,賊人如何潛入宅里,母親如何知道?縣衙捕快查不出來,大人也不能把罪責強加給我母子二人?!?神特么母子,你別侮辱這兩個詞好嘛,你那是義母吐?許七安聽不下去了。
朱縣令大怒:“巧舌如簧,來人,給我上刑?!?這年頭的審問過程大抵如此,逼問、動刑,在缺乏證據的情況下,只能這樣。
因此,常常出現屈打成招。
可也沒辦法,取證難度很大,缺乏設備和專業技術。于是刑法就成了必不可少的程序。
利弊皆有。
張獻大聲道:“大人這是要屈打成招?家叔任職禮部給事中,大人就不要彈劾嗎?!?所謂家叔,其實是出了五服的遠房。然而血緣雖遠,關系卻很近,因為張家常常為那位遠房親戚輸送利益。
一針見血,朱縣令眉頭跳了跳,他知道張家有那么一點背景。
“你敢威脅本官,來人,杖責二十?!?四名衙役上前,兩名用棍子交叉錮住脖子,另外兩名扒掉張獻褲子,衙役們開始用力,啪啪啪的聲音響徹公堂。
張獻嘶聲慘叫。
朱縣令沉著臉,二十大板并不足以讓一個人招供殺人罪名,五十大板還有可能。但也有可能把人打死。
而且,就算張獻招供了,案件上交刑部,張獻依舊有可能翻案,別忘記,他有一個給事中的親戚。
到時候反而可能給自己扣一個屈打成招的帽子。
趁著張獻被按在地上打板子的間隙,許七安朝著朱縣令身側的跟丁招了招手。
跟丁猶豫一下,默默退后幾步,然后小跑著迎過來。
“幫我帶句話,讓老爺暫時休堂,我有個主意?!痹S七安低聲道。
“你能有什么主意,莫要胡說,連累了我?!备∫荒槻恍?。
“索性也審不出結果,老爺現在騎虎難下,他會答應的,回頭請你喝酒?!痹S七安道。
“行吧”
跟丁疾步走到朱縣令面前,附耳說了幾句,朱縣令立刻扭頭看向許七安的方向。
他沉吟一下,收回目光,一拍驚堂木:“先將兩人收監,休堂?!?內堂。
朱縣令捧著婢女奉上的熱茶,喝了一口。
混了幾年體制,對官場規矩一知半解的許七安見狀,立刻捧起茶啜一小口。
“許寧宴,你有什么主意?”
許七安驚訝于朱縣令的態度,竟然出奇的溫和,沒擺官威。
印象里,朱縣令對縣衙內的胥吏可不會這么客氣。難不成穿越之后,臉都好看了?
“我可以試一試?!?“不用刑?”
“自然?!?朱縣令更好奇了,放下茶盞望來:“說說看?!?博弈論這玩意你也聽不懂,說個毛啊許七安笑道:“容我賣個關子,大人靜候佳音便是?!?安靜的禁室中,楊珍珍被帶到這里,水潤的眸子轉動,坐立不安。
原以為胥吏要為難她,誰想把她帶到這里就走人了,但這并不能打消她的不安。
“吱”
木門被推開,一個穿著捕快服的年輕男人走了進來,高大挺拔,臉部線條剛硬,五官還算俊朗。
“別緊張,隨便聊聊?!蹦贻p男人竟然還沏了茶,笑容滿面:“你可以叫我許sir?!?許蛇?
沒受過這種優質待遇的楊珍珍不說話,警惕的盯著他。
許七安也在審視這位美婦人,不愧是被富豪看上的女人,天生麗質,姿色就比家里的嬸嬸差一籌。
年紀也很好,三十歲的女人,在他前世,恰是最肥美多汁的時候。
“看你這穿金戴銀的,張有瑞對你很是不錯?!痹S七安打開話題。
楊珍珍不置可否。
“其實我覺得吧,以你的年紀,這么多年懷不上崽,多半是張有瑞的問題?!痹S七安說。
楊珍珍原本以為會是一場拷問,沒想到這個年輕人的態度和語氣出奇的溫和。
和印象中的官差形象不同。
而且,說到不能懷孕,多半都是把罪過推到女人身上,許七安這話說的很中聽。她慢慢放下心防,嚶嚶道:
“都是民婦的錯,是民婦肚子不爭氣。這么多年才懷上孩子,老爺偏這時候遇了害?!?說著,眼圈又紅了。
“人死不能復生,”許七安安慰了一句,又問:“張有瑞平時有去青樓嗎?!?“自是常去的?!彼f:“從古至今,大老爺大官人們,哪有不去青樓的?”
我去,你慎言啊五十多的年紀,常去青樓,金庫空虛我幾乎可以確認你肚子里的孩子是隔壁老王的愛泡夜店的女孩,孕氣都不會差。獨守空閨的少婦也是一樣。
“忽然很理解你了?!痹S七安嘖嘖兩聲:“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吸塵土。張有瑞年過半百,流連青樓冷落了你,紅杏出墻也是情理之中?!?“但殺人就不對了?!?楊珍珍臉色微變:“民婦不知道差爺在說什么?!?許七安笑了笑,“我看過卷宗,那張獻比你小了足足七歲?!?楊珍珍板著臉:“差爺這話是什么意思?!?“你這是老鷹吃小雞啊?!?“民婦不懂?!睏钫湔溥@回是真的沒聽懂。
“那就說一些你懂的?!痹S七安沉聲道:“張楊氏,你獨守空閨,難耐寂寞。于是勾引繼子,做出了無恥背德之事?!?“事發當晚,你趁著張有瑞下鄉收租,便與繼子偷情。誰知張有瑞提前歸來,撞破你倆奸情。父子倆撕打起來,你用花瓶從后面砸死了張有瑞?!?“為了掩蓋罪行,你們將張有瑞的尸體拖到院中,偽裝成賊人盜竊殺人。張獻故意在墻上留下腳印,以證實你的說辭?!?楊珍珍臉色煞白煞白,難以置信的盯著許七安。
“我沒有,我是冤枉的?!睏钫湔浯舐暤?,雙手握成拳頭,掌心汗津津的。
她心慌了在審訊領域下過苦功夫的許七安,收斂了溫和,面無表情,透著一股冷漠:
“你不奇怪我為什么知道的這么清楚?因為張獻已經招供了?!?這不可能楊珍珍眼里閃過這樣的情緒,臉又蒼白了幾分,強做鎮定,依舊不認:“民婦冤枉?!?“是不是覺得你的奸夫不可能認罪?”許七安面無表情。
明明沒有疾言厲色的威脅,偏偏讓美婦人愈發心里發毛。
“因為你們自以為處理的天衣無縫,其實破綻百出?!?“張獻只在墻上留了出去的腳印,卻沒有入宅留下的腳印,賊人若是有不錯的身法,那逃離時更會激發潛能,根本不會留下腳印。這是其一?!?“其二,張有瑞死于鈍器打擊,而非利器。按照大奉律法,凡夜無故入家者,杖八十。主家登時格殺者,勿論?!痹S七安敲了敲桌子:
“試問,哪個入宅偷竊的賊人會不帶武器?可偏偏張有瑞是死于鈍器?!?楊珍珍容貌呆滯。
“我還沒說完呢”許七安冷笑一聲。擊垮了楊珍珍的心理防線后,接下來才是殺招。
第十五章 古往今來人類不變的劣根
“其三,為什么縣衙會一口咬定是你們殺了張有瑞,而不是賊人?”
“把張有瑞的尸體拖到院內,偽裝成賊人所為,很有想法??墒悄銈兎噶藗€錯誤?!?“張有瑞死時,尸體躺在院中,雙腳朝著屋子,頭朝外,致命傷在后腦。這說明,兇手是從他身后動手,用鈍器襲擊了他?!?“這怎么可能呢。兇手是梁上君子的話,見到主人回來,要么按兵不動,要么撤退,特意出手襲擊殺人,然而兩手空空回去?”
李珍珍愣住了,她沒想到竟然有這么多的破綻。
許七安的話,對她產生了強大的沖擊,讓她有種自己的所作所為早已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無所遁形的感覺。
恐慌感險些支配了她。
“沒話說了吧,張獻也沒話說了,所以他把你供了出來。他還說,是你寡廉鮮恥的勾引了他,他本不欲與你繼續糾纏,可你拿肚子里的孩子威脅他,逼迫他。那天晚上,也是你趁亂打死了張有瑞?!?“張獻是個無辜的受害者,他知道破綻這么多,在劫難逃,便向縣令老爺認罪了,愿獻上五百兩銀子,疏通關系,把罪責推到你的頭上,讓你一人承擔謀殺親夫的罪過?!?楊珍珍越聽越害怕,臉色越來越絕望,得知張獻已經將自己出賣后,頗有姿色的漂亮臉蛋煞白,一點血色都沒有。
“張獻是什么人,你最清楚吧?!痹S七安故意這么說。
張獻是什么樣的人許七安不知道,他只是不相信這種無關愛情,只有欲望的關系會有多牢靠。
而且,張獻是個富二代,有錢意味著可以吃很多很多鮑魚,何必吊死在一塊鮑魚身上呢。
楊珍珍絕望了。
“但是,”許七安循循善誘:“縣令老爺偉光正就是廉潔正義的意思,他不偏信張獻的片面之詞,命我過來問訊,如果你坦白從寬,縣令老爺許諾,免你死罪?!?楊珍珍猛的抬起頭,眼眶里蓄滿了淚,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哀聲道:“當真?”
許七安點頭:“當真?!?見終于動搖了楊珍珍的心智,許七安立刻打開門,招呼門口候著的堂事進來做筆錄。
楊珍珍的心理防線被擊潰,一五一十的說出了實情。
她確實與繼子有染,并懷了他的孩子。不過與許七安剛剛說的有些出入,并不是她主動,她與張獻勾搭的過程用八個字概括:繼子請自重,繼子請自動!
張獻對這位繼母美色垂涎已久,趁她獨守空閨時,見縫插針,趁虛而入。
楊珍珍半推半就。
所謂偷情一時爽,全家火葬場。那晚事發之后,父子倆起了沖突,張獻操起花瓶失手打死老子。
為了脫罪,便與楊珍珍竄供,偽裝成賊人行兇。
可惜兩人是尋常百姓,不是專業的,漏洞太多,還遇到了許七安這個掛逼。
昨晚筆錄,許七安和堂事離開禁室。
在縣衙干了二十多年的老堂事,被許七安的騷操作折服,“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老朽在縣衙做事半輩子,沒遇到過你這樣審案的?!?囚徒困境是老生常態的套路了也就你們這些古代人大驚小怪。許七安擺擺手:“雕蟲小技?!?他選擇以楊珍珍為突破口,是欺負她不懂法,頭發長見識短,形容這個時代的女人最合適不過。
適才縣令審案時,許七安觀察了許久,發現楊珍珍的性格軟弱,沒有主見。
于是就有了這個主意。
他剛才是騙楊珍珍的,依照大奉律法,通奸、謀殺親夫,女子凌遲處死,奸夫則斬首示眾。不可能免除死罪。
這起案件里,犯了殺人罪的是張獻,弒父,也是凌遲。許七安對一個弒父的畜生怎么死沒意見,他只是覺得楊珍珍是從犯,罪不至死。
這一點,與他上輩子培養的法律觀沖突了。
“每個時代都有它的規矩,順應大勢才是生存之道?!痹S七安在心里告訴自己。
見到楊珍珍供詞的張獻措手不及,再也無法狡辯,絕望的招供。
許七安拿著兩份供詞去了內堂。
朱縣令左手端著茶盞,右手一卷書,低頭看著,見許七安進來,便放下書和茶:“如何?”
許七安將兩張供詞放在桌上:“幸不辱命?!?朱縣令立刻抓起供詞,抖了抖紙張,仔細查閱后,拍案大怒:“混賬東西,混賬東西!”
老朱感覺自己讀書人的三觀遭到了挑戰。
憤怒之后,他又看向許七安,對這小子的印象好到了極點。
“寧宴,本官會記你一功,好本事?!?“都是大人教導有方,小人耳濡目染,才學了些微末伎倆?!痹S七安一發彩虹屁丟過去。
朱縣令神情大悅。
申初散值,王捕頭表示要請客喝酒,帶著八名快班的快手去了酒館。
銀本位物價穩定,一錢銀子就能在大酒樓訂一桌豐盛的晚宴。何況是酒館。
因為神乎其技的推理,以及更叫人拍案叫絕的審問,許七安成了主角兒,連王捕頭都像他請教審訊的過程。
“那女人性格軟,經不起嚇,其實也沒啥大不了?!痹S七安老油條了,絕不夸自己,不脫離群眾。但王捕頭和同僚們聽的非常過癮,感覺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殷勤的給許七安敬酒。
酒過三巡,大老爺們之間的話題,不可避免的轉向了青樓和勾欄這些地方。
這方面,王捕頭就成主角了。他拍著許七安的肩膀:“寧宴,今兒我就帶你去勾欄耍耍,開個葷?!?大伙曖昧的笑起來,都知道許七安是個雛。
“頭兒你請客嗎?”
“好幾錢銀子呢?!蓖醪额^拒絕。
不請客許七安沉聲道:“我不是這樣的人?!?破了身,我這輩子都到不了練氣境了。
說到青樓這個傳統化,里面蘊含著頗深的知識。許七安專心聽講,在心里做出總結:
勾欄就是妓館,面向的是平民百姓青樓更加高檔,客戶群體是富商和達官顯貴這尼瑪不就是發廊和會所嗎。
在大奉朝,說到青樓化,就絕對繞不開教坊司。
“教坊司的娘們是真的漂亮啊,”王捕頭感慨道:“都是犯官的家眷,個個細皮嫩肉,能掐出水來?!?“年初時,老哥我隨著縣丞大人到里面耍過。僥幸見過浮香姑娘,花容月貌”王捕頭臉上浮現驚艷神色。
“浮香姑娘是誰?!毙±顔柕溃骸邦^兒,你有沒有睡她?!?“浮香是教坊司的花魁,當晚要不是已經有了恩客,我就已經睡她了?!蓖醪额^吹著不要錢的牛皮。
“睡一晚多少銀子?”許七安心里一動。
“三十兩?!?許七安給他抓了把花生米,“頭兒,吃點花生,看把你醉的?!?這尼瑪是金鑲玉啊三十兩銀子可以買好幾個小娘子自己在家里耍了好嗎呸,從古至今人類唯一不變的劣根就是哄抬X價!
腦子秀逗了才去教坊司睡花魁。
第十六章 許七安的日記
“今天是庚子年,丙戌月,甲午日什么亂七八糟的,換成以前,我肯定一頭霧水。好在繼承了原主的記憶。
根據我的推測,應該是鼠年,陽歷10月18日,嗯,我要開始寫日記了,反正我也不是啥正經人。
二叔說的沒錯,我得換個活法。
這狗屎一樣的社會,混的太高未必是好事,古代被抄家的大官比比皆是。什么樣的人才能過上滋潤的生活?我研究了一下,是中產階級。
比普通人過的富足,又涉及不到高層次的爭斗,平日里吃點小虧無所謂,這個階層的人是最滋潤的。
另外:今日在集市上撿到一錢銀子?!?“10月19日,天氣陰,我必須要有錢,這世上比銀子更可靠的是金子,雖然商賈沒地位,只能說有得必有失吧。我打算再過幾天就辭職,不在衙門當捕快了,一個月二兩銀子一石米,何時能去教坊司睡花魁?”
“10月20日,天氣陰,我先不急著辭職,把生意搞起來再辭職。今天看到同僚拿著牌票去敲詐商人,心里不是很舒服。但我知道這是社會常態,呵,要是當年的我,早就熱血沖頭的呵斥,生活磨掉了我的棱角。當你無法改變任何事物的時候,請學會沉默。
另外:今日在衙門撿到一錢銀子?!?“10月21日,天氣晴,今天王捕頭帶我去勾欄里耍了,我對勾欄的印象有所改變,它是一個聽曲聽戲兼靈肉交融的場所。我還在煉精境,不能破身,萬分惆悵。
瞅了半天,沒一個比嬸嬸更漂亮的,嬸嬸是那種豐腴美艷中,又自帶端莊的良家美婦人,勾欄里的女人過于輕佻,風塵氣太重。
這么一看,玲月妹子和嬸嬸的顏值很能打啊。
然后,我在勾欄撿到了一錢銀子,正好用來支付聽曲吃菜的錢最近是不是走了狗屎運?”
“10月22日,勾欄聽曲?!?“10月23日,勾欄聽曲?!?“10月24日,勾欄聽曲,王捕頭問我為何如此快樂?因為白嫖使我快樂?!?“10月25日,許七安啊許七安,你怎可如此墮落,不能這樣下去了,你忘記自己的目標了嗎?先訂個小目標,賺一個億?!?“10月26日,勾欄聽曲?!?“10月27日,勾欄聽曲。今天沒有撿到銀子,我支付了一錢的piao資。呸,烏煙瘴氣的地方,再也不來了?!?“10月28日,這個世界有火藥,也有火銃,皂角也有了,效果還出奇的好。這樣香皂計劃也泡湯了,我討厭煉金術師。對了,玻璃!
我可以燒玻璃,玻璃可是好東西啊,這群古代人肯定沒見過?!?“10月29日,哦,玻璃也有了,我得另謀出路。今日在家里撿到二叔的私房錢,一錢銀子?!?“10月30日,勾欄聽曲?!?“10月31日,我今天又發現了一個賺錢計劃,我可以改良紙張,大奉道昌盛,只要我能做出更好的紙,我就能日進斗金,吃最好的食物,睡最美的花魁。
我想想,紙的制作流程是整段劃掉。
好了,不必在意紙張這種小事,我有了更好的主意,制造水泥。
水泥的成分我是知道的,碳酸鈣、二氧化矽、三氧化二鋁、三氧化二鐵依照特定的物理和化學標準規格調制。嗯,今日在集市上撿到一錢銀子。
???怎么回事,我撿錢的頻率是不是太高了。這讓我很不安?!?“11月2日,水泥的計劃失敗了,理論知識和動手能力是兩回事,p,太真實了?!?“11月3日,這幾天把存款折騰光了,找二叔借錢,二叔個窮逼也沒錢。許新年知道后,先表達了自己的不屑,隨后嘲諷了我,最后給了我五兩銀子除了有些毒舌和傲嬌,我這堂弟其實還是不錯的。天不生我許新年,大奉萬古如長夜我如此回敬。許新年面紅耳赤的拂袖而去。
二郎啊,若非我們是拜把子的,我就封你做女主了?!?“11月5日,今日與衙門里的捕快們去茶館摸魚,第一次聽說書先生講故事,我突然想,如果把后世的武俠寫出來,我躺著也能賺錢啊,我真是個小機靈。
今天又見到了一錢銀子。明天去勾欄的錢有了?!?“11月7日,我太特么天真了,一部幾十萬,上百萬字,我用毛筆寫出來?嗯,我可以制作炭筆,但是,但是我記不住的內容啊。
穿越一旬,一事無成,啊啊啊,我要裂開了?!?“11月8日,天氣雨,正如我此刻的心情。我明明什么都懂一點,但真正要把它們轉化成銀子的時候;從無到有的時候;卻發現自己還差了許多。我真切體會到了應試教育的失敗之處。
今天與二叔聊天,聽他說了很多官場的事,以及我自己在衙門當捕快的所見所聞,我忽然發現這個世界比我想象的更糟糕,貪官污吏橫行無忌,小貪便是好官了,清官比勾欄里的處子還少見?!?“11月9日,多云,司天監的采薇姑娘怎么還沒來找我,她不想得到傳說中的煉金秘術了嗎?那姑娘顏值不比玲月妹子差,可愛嬌俏的鵝蛋臉,眼睛又大又好看,憑借我爐火純青的撩妹技巧,說不準能把她追到手。是不是監正的弟子無所謂,主要是在這個冷漠的社會里,渴望一份愛情。
快來找我吧,我不想奮斗了?!?“11月10日,我還是不甘心計劃流產,于是給兩個妹妹講了梁山伯與祝英臺的大致劇情,故事很簡陋,畢竟忘記了很多細節,聽完,玲月妹子眼眶發紅,但是鈴音沒哭,我揍了她一拳,她哭了,我覺得這是她這個年紀應該承受的?!?“11月111日,今日與李典史喝酒,醉意微醺間,他說鎮北王的王妃是當朝第一美人。我問他到底多美麗,他形容不出來,因為李典史也是聽縣令老爺說的。
晚上下班回家,悄悄找二叔問,二叔表情非常古怪,他竭盡全力的用他貧瘠的詞匯量形容了王妃的美貌,我提取了核心要素:臥槽,乃大。
這讓我對王妃產生了一丟丟的興趣和期待”
“11月10日,時至今日,一事無成,我給祖國丟臉了,給穿越者丟臉了?!?“11月12日,這是我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月,俸祿發下來了,我打算好好工作,經商的事慢慢來”
“11月13日,勾欄聽曲?!?第十七章 日常懟嬸嬸
“咄!”
小院里,許七安站在屋檐,隨手投擲一枚棱形暗器,他壓根沒認真瞄準。
卻精準的命中了二十步外的木樁紅心。
這并不是許七安投擲暗器的手法有多高明,而是他運氣好。
“我這身體絕對有問題”許七安低聲自語。
他運氣太好了,連續一個月,總共撿了一兩二錢銀子,相當于半個月的俸祿。
這筆錢夠普通一家三口,省吃儉用三個月。
最古怪的是,每次都撿一錢銀子,這就不是運氣可以形容的了。
不用問元芳,也知道此事有古怪。
“系統爸爸?出來吧,別跟我捉迷藏了?!痹S七安試探道。
系統不搭理他。
過去的一個月里,他做過無數次嘗試,試圖喚醒系統。
事實告訴他,壓根沒有系統。
那古怪的運氣怎么解釋?
想不到我這種從小到大買彩票五塊錢都沒中過獎的非酋,有朝一日也能進化成為歐皇??墒菤W皇壽命極短啊許七安苦笑著自嘲。
有一點可以肯定,原主根本沒有驚人運氣,他要有的話,嬸嬸就不會嫌棄他,會把他當祖宗一樣供著。
全家都不奮斗了,靠他撿錢過日子。
“這種來歷不明的饋贈,莫名的讓人心慌不踏實”許七安眸光沉凝,嘆息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今天休沐,許七安縱身翻過一丈高的墻,去二叔家吃早餐了。
他住的小院,其實原本是許家一位老管家住的,與大宅就一墻之隔。
后來老管家去世,小院閑置,直到許七安與嬸嬸鬧翻,氣憤之下搬來這里。
原主是個牛脾氣,平日里三餐都是自己做,二叔偶爾會提著酒和菜翻墻過來找侄兒喝兩盅。
現在的許七安沒必要為原主的執念買單,自己做早餐的話,起不來床。出去吃的話,多浪費錢啊。
勾欄聽曲不香嗎,主要是能看到穿薄紗裙的小姐姐們搖屁股。
內廳。
穿著暗紅色寬袖衣裙的嬸嬸,瞅見許七安進來,撇了撇嘴,低頭喝粥。
嬸嬸不是大戶人家的千金,父親是個秀才,勉強算書香門第,嬸嬸耳濡目染,還算通情達理,剛剛承了倒霉侄兒的恩情,抹不開臉趕人,對于這位莫欺少年窮現在又真香的侄兒,她也就睜只眼閉只眼了。
小豆丁站在圓凳前,圓凳上放著她的早餐,三個肉包,兩根油條,一疊小菜,一大盤白粥。
“大哥”她含糊不清的叫了一聲。
“怎么沒見辭舊?!痹S七安問。
辭舊是許新年的字,字是名的補充。
“關在房間里寫詩?!痹S平志說。
許七安坐下來,綠娥端上一碗白粥,六只肉包,一疊醋酸蘿卜,一碗豆腐腦。
煉精境界的武夫,胃口比常人大很多。
而到了叔叔這樣的練氣境,飯量反而與普通人相差不大。
只能半飽許七安瞄了眼小豆丁,和顏悅色:“鈴音,分大哥一只肉包好不好?!?眾人看了他一眼,家里幼女什么都不在乎,就在乎一口吃的,誰從她碗里搶食,她就跟誰拼命。
“不要!”小豆丁果然張開雙臂,小母雞護崽一樣,護住食物。
“你先別急,大哥不會讓你吃虧的?!痹S七安拿起一個肉包,放到她的盤子里,指著四個肉包說:
“這四個肉包,是不是我們都有份?”
許鈴音啄了啄腦瓜。
“是不是應該平分?”
許鈴音歪著腦袋,想了想,然后點頭。
“你兩個包子,大哥兩個包子,然后,大哥再送你半根油條。你是不是賺了?”
“嗯?!痹S鈴音被帶了節奏,感覺自己賺大了,眉開眼笑。
許玲月:“”
許平志看了侄兒一眼:
嬸嬸氣道:“我怎么會生出你這么笨的閨女,氣死老娘了!”
小豆丁就感覺很委屈,自己明明掙了半根油條,娘為什么還要罵她。
這時,許新年進來了,嘴里念念有詞,雙眼沒有焦距,坐下來一邊吃飯,一邊思考。
嬸嬸吐出一口氣,不理會愚蠢的幼女,關切起有出息的兒子:
“年兒,好端端的做什么詩。人有所長,寸有所短,莫理會外人的風言風語?!?許新年擅長策論,詩詞是弱項。
“辭舊,你什么時候能突破開竅,到第八品修身境?”許七安忽然問。
許新年走的是儒家修行之道。云鹿書院是儒家圣人的大弟子創立,距今一千兩百年的歷史。
是天下讀書人夢寐以求的圣地。
云鹿書院的超然地位,不僅僅是開派祖師是圣人門徒,最重要的一點,它是僅存的,可以修儒道的書院。
儒家第九品:開竅。
開竅只能增長記憶力,一目十行,學習能力加強,但依舊是戰五渣。
“暫時沒有頭緒,師長說要自悟?!痹S新年遺憾搖頭。
“你可以參考一下開竅境嘛?!痹S七安說:“開竅境是怎么修成的?”
許新年回憶:“將圣人經典倒背如流,化為己用,便是開竅境了?!?倒背如流化為己用前者需要耗費大量時間去記憶,后者靠一定的悟性。許七安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這點和武夫體系的煉精境一樣,都是長年累月的打熬氣血,錘煉體魄。
“那修身的話,是不是也要錘煉體魄?”許七安問。
許新年斟酌了一下,道:“修身境的儒士,心無畏懼,一言一行,都能讓人信服,激勵斗志。我嘗試著從修身境體現出來的能力反推修行之法?!?“那有沒有成功呢?”
許新年假裝沒聽見,轉頭對母親說;“書院里一位長輩出仕了,去青州,此去路途遙遠,書院的學子們明日要為他送行,贈詩?!?說到這里,許新年苦惱道:“我還沒寫出來送行詩?!?許玲月細聲細氣道:“二哥沒有詩才?!?嬸嬸瞪了她一眼,不悅道:“你二哥才華橫溢,詩詞之道,以前不過是沒放在心里罷了?!?許平志撓撓頭:“隨便寫幾句唄,我覺得你那天脫口而出的那句詩便很有氣魄?!?“庫庫庫”許七安笑出聲了。
許新年嘴角一抽,僵硬的岔開話題:“那位長輩是名滿天下的大儒,極擅詩詞。為他送行的皆是頗具詩才的學子,除了對長者的敬仰,也存了結交人脈的想法?!?“若是能讓那位前輩賞識,益處多多?!?可以啊,終于想著結交人脈了。
許新年心高氣傲,總是把君子之交淡如水君子朋而不黨掛在嘴邊。
經歷了這次危機后,他終于意識到PY交易的好處了。
許七安身為大哥,甚是欣慰。
能讓不擅長詩詞的二郎費盡心力結交,應該是個大人物嬸嬸一急:“這可如何是好?!?許新年無奈道:“娘,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詩詞亦是如此?!?說完,他感慨道:“我當初若是能結交這位文壇前輩,或許就能救你們脫離大牢,不至于求救無門?!?嬸嬸頓時愁眉苦臉,她比任何人都在意兒子的前程。
真正的大儒有風骨,送銀子送禮物行不通,必須投其所好,讓人家覺得你值得結交,看得上你。
許平志眉頭緊鎖,“你外祖父也如你這般,只會寫文章,毫無詩才?!?嬸嬸不服氣了,好看的柳眉揚起:“你這是什么意思。是我的父親的錯咯?”
“新年能考上舉人,全是我李家的功勞,因為他隨我。你看看鈴音,就是隨了你,至今都沒啟蒙?!?許新年和許玲月外貌隨母親,顏值好的令人嫉妒。許鈴音這只小豆丁,五官隨父,因此,可愛之余,顯得憨憨的。
許二叔啞口無言。
許七安不服:“嬸嬸,你這話不對,照你這意思,是說我許家基因笨咯?”
基因是什么嬸嬸不明白,她冷笑一下:“你當初要是讀書的料,也不會學武去?!?以許二郎的臭脾氣都想著主動py,那位書院長輩的身份應該不低。二郎的人脈就是我的人脈,我的人脈還是我的人脈,得幫一幫他。許七安念頭閃爍,思考著前世可以用來當送別詩的傳世佳作。
雖然我不打算混儒林,但合理的利用資源換取好處的事兒,何樂而不為。
很快,他心里有了主意,鎖定了一首詩。
許七安用力咬一口肉包:“寫詩是吧,今日好叫嬸嬸知道,我許家個個都是人才?!?他現在要考慮的是,這首詩會不會過于優秀。要知道,能寫進課本里的詩詞,全都是傳世之作。
PS:這章快三千字了,說明我并不短。
第十八章 帶著妹子逛街去
詩詞這東西,核心規律是平仄的運用。
只要這一點不變,即使在異世界,許七安九年義務教育存下來的詩詞就還有用武之地。
許新年看了他一眼,下巴一揚:“天上有只鳥,地上一條蟲。鳥兒撲下來,蟲兒輪回去?!?“噗”許玲月掩嘴輕笑。但被許七安用力瞪了一眼,便臉蛋微紅的低下了頭。
太毒舌了吧,我好想打他。許七安嘴角一抽,這是原主十歲時寫的詩,當年為許家三兄妹許鈴音當時還是小蝌蚪啟蒙的,就是嬸嬸的父親,那位秀才外祖父。
有一次,秀才外祖父考校他們的詩詞,于是這首鬼斧神工的詩就應運而生了。
嬸嬸嘲諷道;“寧宴,不是嬸嬸瞧不上你,老許家也就出了年兒一個讀書種子。你們叔侄倆的字就跟蟲爬一樣?!?“字都寫不好,還做詩呢?!眿饗鹌沧?,翻白眼的姿態都顯得風韻十足。
二叔有些尷尬,咳嗽一聲:“寧宴啊,讀書人的事,咱們就別摻和了,今天休沐,咱們爺倆在院里搭把手?”
言下之意,就是你小子別瞎湊熱鬧,讀書人的事你不懂,自己丟臉還連累老子被媳婦嘲諷。
“千里黃云白日曛?!痹S七安淡淡道。
嬸嬸翻了個白眼,低頭喝粥。
許二叔則給幼女擦了擦嘴角的油漬。
許新年卻皺了皺眉,單是一句,聽不出什么,但許七安能寫出如此工整的七言絕句,已經很讓人意外了。
“北風吹雁雪紛紛?!?許新年愣了一下,腦海里,畫面感油然而生。
許鈴月抬起頭,靈動的美眸詫異的望著堂兄。
許七安低頭喝粥,不說了。
“后面呢?后面呢?”許新年急迫追問,這感覺就像在茶館聽說書先生講故事。講到精彩的地方,忽然一拍驚堂木:預知后事如何,請聽下回分首發
讓人氣的想打人。
“我不會寫詩?!痹S七安輕描淡寫的看了嬸嬸一眼,他只是覺得嬸嬸今天特別端莊美艷,絕對沒有要她道歉的暗示在里面。
嬸嬸瞪大她的卡姿蘭大眼睛,扭頭問兒子:“這詩很好嗎?”
許玲月柔聲道:“很有意境!”
她讀書有限,但也能聽出開頭兩句是極好的七言。
見女兒和兒子這樣的態度,許平志驚了,一眨不眨的盯著許七安,眼里既有愕然,又有期待。
“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許七安嚼著油條,拋出后面兩句。
啪嗒許二郎手里的筷子跌在桌上。
“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他喃喃自語,沉浸在意境中無法自拔。
許鈴月嬌軀一抖,手背起了層雞皮疙瘩。
許平志咧了咧嘴:“他娘的,怎么聽著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嬸嬸心里不服氣,卻認同丈夫的話。
詩詞的力量就在于此,是一種心靈上的震撼,即使不會寫詩的人,不懂平仄規律,但讀到傳世名作,仍舊會不受控制的頭皮發麻。
這種感覺,許七安以前念書時,經常被語文課本上一首首傳世名作所震撼。
“千里黃云白日曛,北風吹雁雪紛紛,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許新年情不自禁的站了起來,臉上涌起了兩抹激動的紅暈,這讓本就清秀絕倫的他顯得愈發的嬌媚。
竟是如此佳作!
他雖不擅詩詞之道,可作為讀書人,誰不向往斗酒詩百篇,聽到好詩好詞,也會忍不住擊節而歌,熱血沸騰。
“你何時會做詩?”許新年目光死盯著許七安,眼神是明亮的,震撼的,疑惑的。
“我何時說過我不會寫詩?”許七安笑了一聲:“啟蒙時做的詩,能代表現在?我向來是頗有詩才的,只是不表現出來而已?!?“原來寧宴才是我們許家的讀書種子啊,”許二叔高興壞了,眉開眼笑:“早知道當初就讓你讀書,辭舊習武?!?嬸嬸不服,張了張嘴,卻說不出有力的反駁。
不,那樣的話,我文不成,老二武不就許七安深知原主是個學渣,讀書純粹是浪費時間,不如輟學工地搬磚那種。
許新年也不是練武的料,指望一個細皮嫩肉的奶油小生擼鐵?錘煉體魄?
“不過啊,這是寧宴寫的詩,聽過就算了,辭舊,你不可據為己有,非讀書人所為?!痹S二叔說。
許新年呵了一聲,不屑回應父親,他是那樣的人?轉頭對許七安說:“這首詩借我用用,我會說明作詩之人是你?!?作死之人是我許七安微微點頭:“去吧,拿著它去裝人前顯圣?!?讀書人的事,當然是人前顯圣。
這首詩本來就打算送許新年用來結交人脈的,署名是誰,他倒不是很在意。
又不是混儒林的,詩詞對他的作用其實不大,這也是他一個月里沒有用詩詞來人前顯圣的原因。
環境不允許啊。
成天與一群舞刀弄槍的捕快待一起,吟詩給他們聽,不如教他們唱套馬桿的漢子。
“詩名呢?”許新年問道。
我忘記了。許七安臉色一僵,“這首詩是我有感而發,沒有名字,你將就著想吧?!?早飯吃完,許新年從后院牽走了父親的愛馬,匆匆而去。叔侄倆在院子切磋,點到即止。
“不錯,身手又有進步了,想再進一步,只有踏入練氣境,只是氣機需要天地交感才能誕生?!痹S二叔接過仆人遞來的汗巾,擦了擦臉頰:“除了藥浴之外,還得有煉神境的高手為你開天門。否則,終其一生你也無法踏入練氣境?!?煉神境是武夫途徑里的七品。